荷花池

世俗一闲人

【翻译】心有千扉 第5章 (校对)

我来你的回忆


章节简介:然后,身着军装的男人们将脸埋进亲友的肩膀里,在他们的脖子上留下泪痕,因为他们回家了。他们再次回家了。

 


微风在他的背上私语,空气中搅动的寒意,仍旧被昨日的酷热所温暖。太阳还有一小时才会爬上地平线,世界在蓝色调中被洗涤。

史蒂夫行走着,没有时间与地点。此刻,城市的界限之内,双脚带着他穿过街区,经过老旧的工业区,走过停车场。漫无目的,只是搜寻。

他看着人行道,看着天空。不能向前看,不能看路过的人们。不能让自己的心狂跳,每当他看到某个有着深色乱发的人时,每当他听见绕过拐角的脚步声时。不能俯视过每条小巷,眼含希望,沉默无助。

他本应带上一件外套,而非享受这份寒意,在他的皮肤上结露,可他再不会起鸡皮疙瘩了。



“嗨!”有人在他身后喊,史蒂夫转身。

“嗨,史蒂夫!”那人跑过来,“我一直在找你!”他迅速缩短距离,史蒂夫望着。无法呼吸,心在喉咙里。

巴基放慢脚步变成步行,三步,他就到了自己跟前。真实、快乐、完好,笑意盈盈。“你哪儿了?”带着口音的轻柔嗓音,双唇的弧度,眼里的钟爱。

史蒂夫张开嘴,却什么都说不出。他的心裂开了,涌出后悔与宽慰。他向前倾倒,绝望地,将巴基紧抓。他身体温热与坚实,都完美地在他双臂里。史蒂夫呜咽抽泣,支离破碎:一个承受了太多的人。

这是对一位英雄的迎接。是史蒂夫在每座机场上每场服役军人回归时所看到的流泪重逢。亲人急切拥抱,抓握哭泣,因为他的心,他们的整个世界,都能抱在他们的双臂间了。终于,他们完整了。然后,身着军装的男人们将脸埋进亲友的肩膀里,在他们的脖子上留下泪痕,因为他们回家了。他们再次回家了。


 

史蒂夫突然停下。用肩膀的衬衣擦了下一边湿了的脸颊。你的痛会先将你撕碎。

史蒂夫行走着,双眼追寻着阴影。消失到建筑物后的某只靴子,房顶上一闪而逝的黑影,金属碰撞的咯哒声。

此刻他走进了那座城市,在成排的房子和整齐的公园间穿行。温度开始上升,世界的蓝色调亮起来,淡起来,准备沐浴在金色里。史蒂夫看着自己踏在人行道上的运动鞋。他又转进一条相邻的街。

黑色的靴子,有力地踩着地面。冷硬的深色帆布盖着鞋带。史蒂夫的双眼陡然抬起。是他!

肾上腺素激增,淹没他。不可能。他全身泛红,血液涌到皮肤表面。

巴基看着他。一动不动,双手插在口袋里,帽子拉低遮住双眼。脸上是警惕地空白。双眼镇定。他无法解读,但,没有关系。

史蒂夫感觉到了自己日夜梦见的每份感情。同时涌现,并强烈得超乎想象。

“嗨,巴克。”他嘎哑了。无法自控。他终于再次回家了。

“嗨,史蒂夫。”巴基的嗓音嘶哑而沉静,却如斯完美。一如既往。

胸膛崩塌,他只是听见了巴基喊他的名字——这是真的吗?他的心神已乱。

他张开嘴想说话,却什么都说不出。他认识我。他想要向前倾倒,将他紧紧抓住,溺死在自己的宽慰里。可他不能动。

巴基表情担忧,双眼间出现一道深深的折痕。史蒂夫结巴起来,绝望地想留住这场海市蜃楼,“你想——”他的嗓音出卖了他,“你想——去喝杯咖啡吗?”

巴基的脸放松了,“好啊。”

他们又望了对方很久,毫无防备的眼神。史蒂夫退后一步,眨眨眼,世界重新聚集,“好,呃——”他四下看看,心还在狂跳,这真奇怪,“那——?”他指指拐角的那件小吃店。巴基收起下巴,点了下头。

他们步行穿过街道,彼此都强烈地意识到对方的存在。电流在他们身体之间的空气里噼啪作响。史蒂夫的大脑将疑问拼凑到一起,他的心又将它们撕扯开。一次一步。巴基的一直将手插在兜里。

史蒂夫拉开店门,让开身。飞快的眼神接触后,巴基越过他走进那个带空调的空间里。一个女人在三张桌外打招呼,史蒂夫回答。他看着巴基审视过整个房间。

史蒂夫将他们领到这一排末尾的雅座上。巴基靠墙坐下,让他的身后只剩下砖墙和斑驳的油漆。也许这并不意外。他会这样再次出现。他们会在黎明前在某个小吃店里喝咖啡。你还能怎样迎接一位死而复生的朋友?

那女人放好菜单和咖啡杯,嘴里熟练地说着话,两人却谁也没在听。巴基望着他,而史蒂夫回望着他。

等她走开后,某种尴尬的沉默降临了。房间对面的一个人抿了口自己的咖啡,呼吸着咖啡的热气。史蒂夫看看自己的手,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。某个思绪在情感的洪流下小心翼翼地顺从道——什么对他最好?他需要些什么

“我出了什么事?”巴基的声音简单地飘出来,就好像这场沉默对他毫无意义。

那些问题在史蒂夫的胃底滚成了一个铅球。他能告诉巴基什么?只有数字、列表和任务对象;而那些都不是真相。对一个快饿死的人来说只能算面包屑。

他深吸了口气,开始。让我来你的回忆。他从巴基坠下火车开始。话语堵在嗓子里,他挣扎着讲述这个故事,而非哭诉出一段冗长杂乱的道歉。他告诉他自己所知的每件事、每段记忆的细节。他告诉巴基自己所知所闻的一切,关于条件作用、关于急冻——嗓音破碎,两眼看着桌子——关于那些为争夺他的政治战争、关于任务,最后是九头蛇的陷落,和神盾局的倾颓。巴基沉默不语,一动不动。

太阳升起,透过玻璃,炫目的金覆盖了一切。那女人没再来打扰他们,吃早餐的人开始进来。杯盘的碰撞和轻声的交谈变成了一层柔和的背景音。

史蒂夫告诉他自己最后一次看到他,告诉他他们在航母上的战斗,言语之下全是恳请。他掩饰住细节:暴力与痛苦、他的祈求和他的温柔释放、水里的负重。史蒂夫解释着他的任务和它为什么重要,他说现在一切都结束了,他眼里的暖意在说——我原谅你。

史蒂夫突然停住。他并没告诉他最近的几周,关于那些搜寻和梦境——因为那是史蒂夫的故事,不是巴基的。他等着巴基开口。

“剩下的呢?”

史蒂夫眨眨眼。

“前尘往事?”巴基的嗓音很谨慎。

“哦。”史蒂夫看着他脸,微笑——你是我的……他停下,“我们在五岁时相识。”史蒂夫躲躲闪闪地讲述着他们的童年,莫名地,这要比讲述酷刑折磨还艰难。史蒂夫给他讲着故事,毫无顺序,杂乱无章。笑话、重要的日期、重要的战斗、梦想、计划、尴尬的双人约会。他不可能因为自己记得所有事就真的将所有记得的事都告诉他。他们纠缠围绕的人生就在他心里,鲜活而明亮。

然后,他笑起来时,巴基的脸柔和了。他正说到那次他们被抓到在学校屋顶上玩,巴基的嘴唇突然露出一个微笑。

“然后你告诉校长我们正在营救一只折断翅膀的鸟儿。”史蒂夫对着回忆笑起来,巴基也这样做时,他的心提了起来。温柔的气息拂过他的嘴唇。

“再然后突然就凭空掉出来一只死鸟。”巴基轻柔的嗓音填补了这片空白。

“对!就在你脚边!”史蒂夫露出数年未曾有过的灿烂笑容,双眼闪耀。他记得!

“然后我说:‘我猜它没能挺住。’”史蒂夫爆笑起来,欢腾而愉悦,头向后仰起。巴基也笑了,轻柔很多,双眼一刻也未曾离开史蒂夫的脸,“你也是这样大笑起来。把我们俩给出卖了。”

史蒂夫哽咽着承认,因欢笑而抽搐,双眼盈泪。他可以这讲述,直到永远。他可以再用一辈子时间重讲他们留在身后的这个故事。他忘却了病痛;忘却了分离的不安;忘却了伤了他俩的骄傲,只给讲他那些美丽又完美的故事。

史蒂夫给巴基讲他自己的入伍经历和史蒂夫是如何一次次体检失败。巴基的双眼黯淡了。他给他讲超级血清、舞台表演和去往意大利。他给他讲跳下飞机、潜入九头蛇基地,然后在实验室里找到他。讲他如何初次步入战争,为了他。他们如何在彼此的臂弯里蹒跚逃出那座地狱,他们如何并肩走回营地。他如何赢得拯救巴基的第一战。

他给巴基讲咆哮突击队。他给他讲那些他们本该讲述上几十年的的战争故事,讲伟大的胜利和巨大的创伤。讲他们如何在无名之地的火堆边欢笑。讲在一起感觉有多么美好。然后他说到了那列火车。不要再讲这个故事了。已经有太多痛苦,烙印在童年、胜利与盟军组成的背景幕布上。一场太过苦涩的结局。

女服务生,感觉到了时机,走到桌边。他们已经枯坐了数小时没有点单,但她似乎并不担忧。小店再次清空,沉浸在早晨与中午的安宁里。史蒂夫微微坐直身体,点了一大堆食物:两整份早餐和一大份午餐。

他露出鼓励的笑容,巴基直接说:“我要一样的。”

她走开,巴基打破沉默:“我为你杀的人超过为九头蛇杀的人。”

史蒂夫眨眨眼。

“47个。我跟你一起时杀得比这个多,对吗?”

“是的。”这话如低语般离开史蒂夫的嘴唇。

巴基看着窗外。他似乎满足了。

“我去看了关于你的展览。”他的剪影在阳光里切出一道冲突的亮线。

“哦,是吗?你有没——你觉得如何?”

巴基突然迎向他的双眼,深沉而浓烈,“感觉——奇怪。熟悉。没想到会看到自己。”他眨眨眼别开视线,“就像去参加自己的葬礼,为一段我自己都不知道曾有过的人生。”嘴唇扭曲出一个忧郁的微笑。

“然后你就来找我了。”史蒂夫把话说完。他正为这有多么简单而震惊。巴基人就在这里,就坐在自己对面,在2014年。而且他记得。在问问题,看起来一如既往。莫名地,他找到了自己,无需任何帮助。

女服务生分三次送了食物。盘挨盘,盘挤盘,直到满桌。巴基的双眼闪亮而好奇。他等着那女人转身走开才将双手放到桌上,皮肤与金属。他们沉默地吃着。都喝着各自又苦又黑的咖啡。

等盘子都空了,史蒂夫将它们堆到桌尾。女服务生带来账单,史蒂夫无言地接过来。决心要付账——巴基身上有钱吗?我应不应设法给他一些?

“谢谢。”巴基看着他的眼睛,带着某种坦然、不确定又脆弱。他已经开始起身了。

“当然,我——你干什么,呃——”史蒂夫结巴着问,你愿意跟我回家吗?“你要去哪里——现在?”

眉上有一抹关切,巴基停下,但沉默不语。

“如果你需要个地方住,你可以和我住。”

巴基眼里有着意外和戒备。

“我们可以把沙发垫铺在地板上。”史蒂夫冒险道,巴基微笑。他记得。史蒂夫的心再次跃动。别走!

“稍后见。”巴基站起身。

“哦——哎,我能带你去——”他拼命寻找着辞,去购物吃晚饭?某个可以坐下聊聊地方让我能再看微笑?

巴基笑了,双眼眯起。“昨天刚买了这些。”他挑起一道眉毛,是那个风流得意的表情。如此熟悉,凭空出现,犹如一场车祸般的破坏力。史蒂夫目瞪口呆,红了脸。不论巴基想迷倒谁,漂亮的女护士或是舞厅里的姑娘,这表情在史蒂夫身上永远效果最佳。

“周二。五点。”巴基转身走向店门。他身体移动的样子一如既往。昂首阔步,挺胸抬头。

“在哪里?”史蒂夫设法说道。

“这里。”他已经到了门口。

“巴基。”史蒂夫喊道,嗓音里的焦急让巴基停了一下,“你为什么要救我?”

有什么在巴基眼里一闪而逝。某种黑暗、冰冷而决定性的东西。某种史蒂夫从前只见过一次的东西,那时他的头抵着冰冷的金属,无路可走又用光了子弹。巴基转身,推开店门,走远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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