荷花池

世俗一闲人

【翻译】心有千扉 第6章(校对)

第六章 如果这便是人生


章节简介:你的心软弱又痴傻。它并不知道你的双手做过什么。但你累了。所以,如果这便是人生——你醒来、醒来、再醒来——那总会有逃跑的时间。你落在人行道上,从小巷里向外看看,随后右转。

 

 

出门三步。阳光落在你的皮肤上。转过拐角,融入墙体。双膝瘫软,你用一手撑住沥青。你的心在胸膛里狂跳。

巴基潜入阴影。金属手抓住防火梯,他轻易荡落到破败的平台上。蹲伏下身体,肩抵着墙砖。闭上你的双眼,呼吸。

蜷缩起身体,避开太阳,他几乎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而来。忘了自己为什么跟了史蒂夫无数街区,想着该如何接近他,却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。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坐在那个小店里听啊,听啊。

他像在讲述自己的人生一样讲述着我的人生。我怎么会忘了他?

知晓冬日战士的故事拼凑完整了他记忆中的那副破碎图画,却制造出了点差异。给了他脑中的不一致一个理由,却并没治愈它。依旧是他的双手做了那些事,此刻颤抖的也是这双手。

过往是个故事,现今是我们所听、所看、所感。知晓那个故事使我们安慰,却不会改变我们的世界。

巴基是砂砾、是刀刃、是阴影。他能看懂这个世界,能行走其间,能将其握在手中,但他不是由相同的材料制成。史蒂夫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。他讲述时,钟爱就在扬起的眼角里,怜惜就在嗓音里。他与自认为会伤到他的字眼搏斗——折磨、暴力、残杀、打碎。

但伤人的言语是却是温柔的那些。他讲的那些笑话,太过详尽的故事。他是如何全都记住的?还有他的笑容。他快乐的欢笑——凭空出现,颠覆了世界。所以巴基也笑起来,那一刻,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人类化。

巴基可以是一道阴影。巴基可以在视线之外生存并永不迷失。但,做个人?这是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未知数。巴基掂量自己杀了多少人时史蒂夫沉下脸的样子。那便是做人的意义,而巴基没有那个。去感觉总是要艰难很多倍,那引导另一个人去感觉呢?他看着我的样子。那可是一份极大的责任。

小店门被推开时,巴基吓到了。从所处的位置上,他能看到史蒂夫走进阳光里。他犹豫了一下后,右转。

所以你做出选择。你来寻找答案,你得到了答案。逃吧,重新开始。逃吧,生存下去。做你会做的事,将‘活着’留给那些为此而生的人吧。

或者,去追寻一世之前曾属于你的人生。去追寻那个你再也成不了的人。去追寻他对你说话时你胸膛里的明亮。他谈到你俩一起时眼里的光彩。他的身躯保护又亲密地趋向你的方式。你对他微笑时他红了脸呆视的样子。

你的身体在自我抗拒,你知道,其实,无可选择。你的心早已沿着步道随他而去。它奔到他身后,抓住他的肩膀,转过他,落进他的双臂里。它在他的脖子上哭泣,哀求着要回家去。

 你的心软弱又痴傻。它并不知道你的双手做过什么。但你累了。所以,如果这便是人生——你醒来、醒来、再醒来——那总会有逃跑的时间。你落在人行道上,从小巷里向外看看,随后右转。

 

 

 

史蒂夫步行了几英里。城市消逝,巴基落得越来越远。他迂回穿行,始终贴近树木与建筑,但史蒂夫没有回过头。

下午,他们到达郊区的一户人家。巴基躲到一辆卡车后,看着他掏出钥匙打开门。

灯亮了,从那些墙壁里传来模糊的声音,巴基环顾这片区域。附近停着一辆没锁门的卡车,三栋房子外有一个无人的凉棚。可他想再靠近些。

巴基看着那些窗子,直到日落。透过窗帘,他看见了两个男人的剪影,一个显然是史蒂夫,另一个移动时像个士兵。

他感觉到一股无法解释的强烈妒忌。记住,你跟他们不一样。

他攀上一栋相邻的房子,抓住窗沿,努力不要留下痕迹。他在屋顶上蹲下身,跃起,落在屋顶的西北角上,他觉得在那里他最不可能被人听见。

在夜色的隐蔽之下,巴基小心地在房顶上潜行。他趴下,越过天沟看着每一个边缘。两间卧室有人使用,一个空着。

他任自己的头悬在天沟上。双手扣着耳朵集音,让自己的静下来。心率放慢,狙击手的呼吸。他完全静止不动了。

“好吧,是的。我不知道。我是说,他似乎——挺好的?不是完全彻底的好了,但好了许多。”

“好了?”

“是的。只是很安静。他还笑了。”

冗长的停顿。

“那他人呢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“但你会再去见他?”

“是呀。周二。”

另一个男人大笑起来。

“怎么了?”

“你真要等那么久?”

随后又是一下停顿。“你觉得他还会跑掉?”

“他跑过吗?”

此时是周日夜间。巴基睡在屋顶上。

 

 

 

史蒂夫起床很早——一如既往——巴基被他在厨房里做早餐的声音吵醒。一醒来身体就开始戒备。他慢慢跪下,缩回到屋顶上。那两人穿着T恤衫和宽松的裤子,一同出现。他们开始慢跑,巴基研究着另一个人的脸,他们回来后巴基继续。

他记得将这个人摔到航母甲板上。手攥住他的翅膀。正对着他的胸口用力踢,踢下边缘,必死无疑。史蒂夫生命中有什么是你没打碎过的吗?

午饭前史蒂夫又离开了,独自一人,驾车。巴基考虑跟着他,热线启动那辆卡车然后——但他决定等待。他监听着另一个在房子里四处走动的人打发时间。那人打了几通电话,都是给亲人的,每一个都提及到了史蒂夫。

史蒂夫回来时抱着三个大塑料袋。

“这都是什么呀?!是他要搬进来了吗?”

“我不知道!”

“你得给他空间,史蒂夫。”

“我给他空间了!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!”

“是,但你想要他在这里。”

“我当然想。”嗓音陷入沉默。

他们很亲密,流畅地交谈。一个说完想法另一个立刻继续。巴基的胸口发紧。他跟着史蒂夫脚步的韵律来到那个空着的卧室。他听见史蒂夫拉开窗帘却不敢往下看。两小时后,沙沙声停住,史蒂夫轻轻地下楼去了。巴基趴在房檐上探出身。

那个房间满是人类的触感。崭新的床单与毛毯,相似的蓝。衣柜敞开,巴基能看见挂在里面的新衣服。最下层整齐地放着三双黑皮靴。梳妆台上完美地摆放着一大片新东西。牙刷、牙膏、太多管巴基从没见过的东西、一柄熟悉的直刃剃刀,还有一柄略细,塑料刀柄。

这一切都是为了能感觉起来像个家,且的确如此。立刻马上。一个他想不起的家。

他却移到房子另一端,想听史蒂夫在晚餐桌上闲聊,去听他欢笑。

“你觉得他说的是上午还是下午?”

“什么?”

“他只是说在五点钟见面。”

“你没开玩笑吧?”

“我昨天是早晨四点半见到他的。”

“你们这些家伙没病吧?”

“我只是不想错过他。”

“你是说你并没打算明天一整天都坐在那间小店里嘛?为安全起见?”

另一个人以一种熟悉的方式打趣着史蒂夫,也许巴基也曾经用那种方式说话。

此时是周一夜间。巴基睡在房顶上。

 

 

 

“嗨。”他的嗓音困倦又惊讶。

“嗨。”巴基回应

史蒂夫在他的床上坐起身。

“谢谢——谢谢一切。”

“哦,当然——不客气。”史蒂夫的脸泛着光亮,就如在那个小餐馆里时一样。“一切都还好吧?”

“我不记得怎么弄这个了。”巴基主动坦言。他举起那把直刃剃刀。

“哦。”史蒂夫已经站起了身。“看我的。”他走向浴室,巴基跟着。

史蒂夫打开灯,在他们身后关上门。他打开水龙头,两根手指伸到水流里,巴基透过镜子看着他的脸。

睡意迅速消失,他们的眼睛适应的速度原不该这么快。

“能坐这里吗?”史蒂夫指指浴室的柜台。巴基小心翼翼地坐下,不确定它是否承受自己的重量。史蒂夫将一条毛巾搭在他大腿上,另一条毛巾围在他的肩膀上。他用手指梳过巴基的头发,塞到耳后,巴基颤巍巍地闭双眼。

巴基吞咽一下,又开眼,看见史蒂夫正在准备肥皂泡沫。

他总是这样做,以他们过去的方式,以巴基本会记的方式。记了吗?

史蒂夫在他脸上涂满雪白的泡沫,三指按着他的颌骨稳住他。巴基屏住呼吸。史蒂夫用剃刀沿着他的皮肤刮过,手法熟练。他们的脸离得如此近。

 

 

 

他被扭动门把手的声音吵醒。刷地睁开双眼,绷紧肌肉。

巴基等着沉寂蔓延,然后趴在屋檐上偷看。史蒂夫正躺在他为自己铺的床上,背对着窗口。

巴基用双肘支起身。他在1962年深秋曾有过一个任务,是一个留着金色直发的高个子女人,旅馆房间,从屋顶射杀。他记不起那个目标的名字。

 

 

 

太阳在周二升起时,巴基早已醒来。自从那间小店后他便再没吃过东西,却也不饿。巴基等着那俩人跑步离开后,轻柔地落在草地上。他爬进那辆没锁门的卡车里,看着遮阳板镜中自己的脸。

他从脸上拂开头发,描绘过眼下的细线。两个男人回来了,一个全身汗湿,另一个丝毫未变。

只要走向那扇门,敲三下,等他打开门。等史蒂夫看见你——双眼会被惊喜点亮,微笑扯开他的嘴角——只要说:

“我留下。”

就是这么简单。

简单得一如从枪口里射出一颗子弹。你已就绪,手指搭上扳机,纹丝不动,目标就在视野内。一颗子弹,将以你的狂暴,撕开他的世界。

 

 

 

三点钟,巴基手扶着车门把手。现在就行动,赶在他离开去城里见你之前。

突然,那扇前门打开,身负翅膀的男人跑向汽车,巴基在后视镜里看着。他拽开后备箱,又朝房子吼着。

史蒂夫从门里冲出来,手里拿着包和盾。那面盾牌。巴基的心因这个提示物而跃动,他上次看见它时,他对这个男人知之甚少。他无法停止观看。史蒂夫现在拥有的人生——人民、目标、位置——已不止是博物馆里的那些照片。而巴基所拥有却比那些照片还少:只是一个在晚餐桌上被人讲述的故事和一大袋匕首尖刀。

 但你想要他在这里。我当然想。

史蒂夫将东西扔进车里,迅速且大声地对方向盘后的男人讲话。巴基离得太远听不到,但他的大脑自动解读着史蒂夫的表情。一场战斗前的深深牵挂、决心,一如既往。他们不是要去那间小店。史蒂夫停下,抬起头,眉头皱起,双眼四处寻找。他一头扎进副驾驶里,那辆车呼啸而去。

巴基坐在卡车里,直到太阳落山。他瞪着反光镜里的自己,直到天黑,直到他能看见的只剩自己眼里的水光。那辆车没有回来。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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